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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不必!”张喆撑着木几坐直了身子,向着叶帘堂招手道:“过来,倒酒。”这姿势像是在逗弄猫狗一般。

  叶帘堂脸色泛白,她不自觉咬紧牙关,压抑着怒气。

  张喆身边的女子见她一动不动,以为是方才张喆的话吓到了她,便将音量提高了些许,道:“小妹,别傻站着了。过来,给张大人酌一杯酒吧?”

  叶帘堂抬眼,看向快要醉到不醒人事的张喆,她仿佛又看见他用力掐着自己的颈脖,将她扔下崇楼时,那双带着快意的眼神。

  夏日迷醉的酒席,这张缠了她无数个噩梦,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再一次地出现在了眼前。

  张喆就在这里,就在她面前。毁掉她半条命的罪魁祸首。

  “真是木讷,不像那死人……”张喆不满地瞥她一眼,似是失去了兴味,摆了摆手道:“不做便下去!少……嗝,少顶着这张脸在我眼前晃悠。”

  闻此,叶帘堂忽地哼笑一声,轻纱披帛从她肩上落下。她托了酒杯,掩掉眸中的厌恶,笑着说:“我喂给大人。”

  她离得近了,近得张喆闻见她身上浅淡的药香。

  “你……”

  话音未落,只见她居高临下地捏起他的下巴,辛辣的烈酒直往他喉里灌。

  “……放肆!”张喆呛了两口,刚要张口骂人,便见眼前女子正弯着嘴角向他笑。夏夜微风穿过亭台,将烛火明灭的光映在她的面容上。

  丝竹乐声如水一般将他包裹,周遭的一切都如瀑布一般急速落下。

  张喆呆了片刻,忽地不想定她的罪。

  “大胆,真是大胆。”醉意迷蒙,他扬头看着叶帘堂,伸手想将人往怀里揽,“你这会儿又像是……那人了。”

  叶帘堂忍耐着内心的不适,只往他身后躲。

  “躲什么?”张喆皱眉,“……方才胆子不挺大的么?”

  一旁的女子见此情形,笑着说:“张大人,我瞧着小妹该是害羞了,这大庭广众的……”

  她话未说完,张喆已然明白其中意思。

  他摇摇晃晃地起了身,并不拘礼,朝着暝王道:“瞑君,我……”

  暝王本就坐在一旁观察着张喆的面色,见他此时美人在怀,便知晓今夜是谈不成事了,索性起了身,笑道:“大人,请便。”

  花楼内比亭台处亮了些,张喆摇摇晃晃穿行其中,叶帘堂躲过他的触碰,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

  “你……”张喆的目光滑向她右手上的丝绸手衣,问:“那是什么?”

  闻言,叶帘堂干脆褪下手衣,将自己那布满粉色伤口的残废手拿给他看,笑道:“与您一样。”

  “与我?”张喆跟进雅间,笑着关上门,问:“怎么与我一样?”

  叶帘堂冷冷看着他,“和你的脸一样。”

  闻言,张喆猛地去摸自己的颊侧,却触到了面具,他皱眉,“……你是怎么知晓的?”

  “因为那是我弄出来的。”叶帘堂笑出声来,一步一步走近,“正如我这双手是您踩碎的一样。”

  张喆愣了片刻,“什么……”

  叶帘堂已经笑着走到了他的面前。

  烈酒带来的醉意逐渐褪去,他看清了她的脸,随即双眼双猛地睁大。

  “来人——!”

  *

  赌厅内燃有两三百根烛,而厅内的士兵有六十七人。而此时这六十七道目光一同落在太仓身上,原先的笑声戛然而止,厅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赌棍六指的哀嚎还没停止,他暴怒下掀翻了赌桌,让叶子牌满天飞散。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太仓除外。

  她手中的小刀没入赌棍六指的颈脖,熟练地向上一挑,刀柄霎时变得粘腻湿滑。许是她这一套动作过于娴熟,高处的丛伏竟一时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望向女孩。

  “杀牛是个技术活儿。”太仓的耳边响起母亲的声音,“太仓,瞧,从这里切。”

  母亲的的刀刺入牛体筋骨相连的缝隙,“顺着骨节进刀。”她嘱咐,太仓便照做,只是人的骨节更加精细,她的小刀不小心磕了一下。

  “仔细一些。”母亲把着她的手,她的指腹满是老茧,让太仓不是很舒服,“这里筋骨交错,难下刀。”

  说到这里时,母亲的手劲便放的很轻,猛地提起时便“豁啦”一声,牛的骨肉分离散开,如同泥土散落在地。【1】

  太仓将小刀抽出,面前的男人踉跄倒地。她漆黑的双目一眨不眨,苍白消瘦的脸颊沾上了深红。

  “向我道歉。”太仓俯下身,看着血淋淋的男人,细声说:“那些都是我自己算出来的。向我道歉。”

  *

  “来人——!”

  张喆今夜喝了太多的酒,就算他的头脑这时清醒过来,身躯却还是绵软无力的。而此时,叶帘堂的刀柄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张喆恨得双目通红,“无耻下作!”

  叶帘堂笑了笑,打断他的双腿双臂,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笑道:“是啊张大人,我无耻,我下作。您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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