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阵还在发烫!"沈墨心望向镜阵核心,那些浴火重生的铜管与铸铁仍在缓缓运转,蒸汽在重组的管道中发出低沉的轰鸣。本该是守护的屏障,此刻却像一头刚刚饱餐的凶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李青梧擦拭着染血的连弩走来,银发间缠绕着破碎的银丝。她将半壶锡汞合金放在沈墨心脚边,金属液体在壶中轻轻摇晃:"最后一批了。这些新机关......"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远处燃烧的粮仓。冲天的火光中,她看见沈墨心紧绷的脊背,突然想起他曾说过,文素娥的实验室里永远飘着茶香,而不是如今这般刺鼻的硝烟。
徐霞客拄着断裂的测绘杖蹒跚而至,镜片后的双眼倒映着燃烧的火光。"沈兄,九鬼的旗舰残骸里,发现了这个。"老人展开半卷烧焦的图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与镜阵相似的结构,却布满狰狞的倒刺,"他们把机关术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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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心接过图纸,右眼眶的伤疤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图纸边缘的焦痕与文素娥留下的星图残卷如此相似,却透着截然不同的气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与倭寇的对抗中,不知不觉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镜阵焚尽了敌船,却也在他的心中燃起了无法熄灭的业火。
"我们赢了,可代价是什么?"沈墨心的声音混着海风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文姑娘用生命告诉我机关术的真谛,而我却让它沾满了鲜血。"他望向海面,燃烧的战船残骸如同漂浮的墓碑,"这些死去的人...和三年前实验室里的惨剧,又有什么不同?"
阿砚突然跪在他面前,眼中满是泪水:"先生,是倭寇先发动的战争!我们不用机关术,就只能等死啊!"少年的哭喊让沈墨心想起自己当年,在废墟中抱着文素娥逐渐冰冷的身体,也曾这样质问苍天。
李青梧握紧了腰间的连弩,断裂的银丝缠住手指:"或许文姑娘想说的,不是不用机关术战斗,而是不让它迷失本心。"她的目光扫过镜阵中流转的蒸汽,"这些机关能成为凶器,也能成为守护的力量,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
沈墨心缓缓起身,将断裂的算筹收入怀中。燃烧的粮仓渐渐熄灭,只剩下暗红的余烬在风中明灭。他望向初升的朝阳,金色的光芒穿透硝烟,照在镜阵的青铜镜面上。那些曾反射死亡之光的镜面,此刻却将晨光温柔地洒在焦土上。
"我们重建镜阵。"沈墨心的声音坚定起来,"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守护。让机关术成为照亮人心的明镜,而不是制造杀戮的凶器。"他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算筹的裂痕,"文姑娘,我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不是毁灭的力量,而是掌控力量的本心。"
海风掠过台州湾,带来咸腥的气息。沈墨心带着同伴们走向废墟,朝阳为他们的身影镀上金边。在这片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土地上,一个关于机关术、关于救赎与重生的故事,正在缓缓展开。而他知道,自己的双手虽然沾满鲜血,但只要坚守初心,终有洗净罪孽的一天。
方圆问心
台州湾的海风裹着焦土与硝烟,在满目疮痍的阵地上翻涌。沈墨心跪坐在玄武岩台座的残骸上,右眼眶的伤疤在咸涩的风中隐隐作痛。他手中裂成三截的玄铁算筹还带着余温,竹片缝隙里嵌着的铜管熔液,宛如凝固的鲜血。远处,倭寇囤积物资的粮仓正在蒸汽爆炸中崩塌,熊熊烈焰将半边天空染成刺目的赤红。
“徐兄,你说机关术的尽头是什么?”沈墨心突然开口,声音被海风扯得支离破碎。他望着燃烧的火光,仿佛又看见三日前岛津九鬼的舰队压境时,焙烙玉发射器喷射出的妖异紫火,还有镜阵重生时,那些扭曲的铜管与铸铁在烈焰中重新塑形的场景。
徐霞客拄着断裂的测绘杖,缓缓转过身来。老人的羊皮袍下摆已被气浪撕成碎条,露出内衬暗袋里半卷残破的《周髀算经》。镜片后的双眼倒映着跳动的火光,浑浊的眸子里盛满疲惫与迷茫。他抬手抚摸测绘杖上斑驳的刻度,那些曾用来测算天地经纬的标记,此刻却沾满了战争的血污。
“《周髀算经》有言,‘数之法出于圆方’。”徐霞客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天地万物,皆可丈量;方圆之术,本应探索自然之妙,揭示宇宙之理。”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可当这蕴含智慧的方圆之术,化作杀人的利器……”老人的声音突然哽咽,指向正在崩塌的粮仓。
燃烧的木梁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灰烬。黑色的烟尘裹挟着火星直冲云霄,又如同一场诡异的雪,纷纷扬扬地洒落。那些灰烬在空中翻卷,时而聚成尖锐的箭头,时而散作破碎的星图,最终消散在海风里。“沈兄,你看那扬起的灰烬,像不像我们迷失的初心?”徐霞客的手指微微发颤,“我们研习机关术,本是为了造福苍生,可如今……”
沈墨心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三年前。那时,文素娥的实验室里总是飘着淡淡的茶香,老人银发如雪,正耐心地教他辨认星图上的二十八宿。“墨心,机关术是天地的馈赠。”文素娥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它能筑起坚不可摧的城墙,也能化为伤人的利刃,关键在于人心。”而如今,当他用镜阵焚尽倭寇的战船,看着燃烧的粮仓在蒸汽爆炸中化为废墟,却惊觉自己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我们用算筹推演战局,用机关术制造杀戮。”沈墨心握紧算筹,竹片边缘刺痛掌心,“那些被蒸汽融化的战船,那些在火海中挣扎的生命……这真的是机关术的意义吗?”他望向镜阵核心处,那些浴火重生的铜管仍在缓缓运转,蒸汽发出低沉的轰鸣,宛如大地的叹息。新成型的机关结构精密而冷酷,折射的阳光中仿佛都带着肃杀之气。
阿砚抱着残破的算筹袋,怯生生地靠近。少年学徒的衣襟被血渍染成暗红,脸上还留着磷火灼烧的焦痕。“先生,我们打败了倭寇,守住了家园。”他的声音带着迷茫,“可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受?那些倒下的人……他们也有父母妻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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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梧擦拭着染血的连弩,银丝在她指间缠绕成结。这位向来果敢的女匠,此刻眼神中也满是困惑:“或许徐老说得对。我们一路追逐力量,却忘了机关术的根本。文先生若还在,她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