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70


  他想让沈闻致抱怨自己遭受到的待遇不公,破了那张君子假皮露出斤斤计较的一面,这样太子对沈闻致就不会再有那么特殊,又担心沈闻致的诉苦真的惹来太子怜惜。

  沈闻致不知嵇临奚心中盘算,以为他如此示好,是因上次之事,他自己是不善言辞的人,也无意对太子说自己在詹事府经受的为难,若真说了出来,嵇临奚大抵又以为他违背誓言,要与他争夺太子宠信。

  倘若嵇临奚真能一心为太子,为陇朝,便比他更有用。

  便退避嵇临奚道:“詹事府的人都很好相处,在这里待着很好,多谢嵇大人关心。”

  见他不落套,嵇临奚暗自咬住牙根。

  这时,宫人端上来果茶点心,嵇临奚起身,接过茶壶,先是倾身为楚郁倒了一杯茶,隔着杯壁试了下温度,柔声说了句,“殿下,这茶略烫,放一会儿再饮用会更好。”然后转头给沈闻致倒茶,亦是殷勤不已,俨然两人关系极好的模样,“沈兄,来,喝茶。”

  太烫,沈闻致没立刻喝。

  宫人将棋盘摆在石桌上,楚郁请沈闻致与自己同下一局,嵇临奚不知道骂了沈闻致多少遍,看着二人对弈,他心中酸味甚浓,但他也心思灵巧,起身借口观棋,让宫人搬了椅子过来,自己坐在太子身旁,这样看着比沈闻致还要亲密。

  说是观棋,但他心思压根没在棋局身上,视线痴痴看心上人那修长五指,抬袖时的皓白玉腕——看着看着,舌头竟就这么在口腔里灵敏活动起来,脑子里自己已然将这手捉在手中,去舔去含,等他回过神时,舌头在口腔里已经活动酸了。

  喉结起伏,为了遮挡身体反应,嵇临奚拿了一个苹果,练习的手艺派上用场,匕首握在掌心,很快就削出一个圆滑干净的苹果,切开后,他尝了一块,确实很甜,这才拿筷子夹着一块送到楚郁面前,身体靠近,哄着说:“殿下,来吃一块苹果吧。”

  正思索着如何落子的沈闻致看见这一幕,先是一愣,而后眉头微微蹙起——实在是因为嵇临奚这番举止像极了不安好心媚上惑君的奸邪臣子。

  楚郁顿了顿,张口咬进口中,说了句:“多谢嵇大人。”

  嵇临奚受到鼓励,又殷勤剥橘子去了,剥完橘子剥水晶葡萄,橘瓣的丝被他剔了干净,葡萄去了薄薄的皮,露出圆润晶亮的里肉。

  “殿下,吃这个。”

  “殿下,这个也吃。”

  沈闻致抿起唇瓣,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嵇临奚想尽办法讨好太子,但做到如此,还是叫他惊诧,不解嵇临奚凭借能力就已经足够得到太子赏识,怎还要如此殷勤谄媚。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嵇临奚却抢在他开口之前看向他,笑眯眯说:“沈兄棋艺真好,我与太子下棋,都下不了这么久。”

  “唉,到底是沈兄,令我等凡人望尘莫及。”

  沈闻致听出嵇临奚在刺自己,他也意识到这局棋下的时间是长了一点,后面的时间里,便故意错了一步棋,让棋局就此结束。

  “殿下,下官输了。”他起身,说:“下官还有事要做,就先回詹事府一趟。”

  楚郁望着棋局,答应道:“既然是还有要事要忙,小沈大人就去忙吧。”

  沈闻致行礼,往回詹事府的路去了,走了没多远,他回头,正是乍然风起,卷得落叶漫天,梧桐叶被卷进凉亭,因风太大,太子提起袖子来遮挡,嵇临奚连忙伸展开双手来为太子拦着落叶,心觉古怪之际,他见太子正正放下袖子,那是一个手掌垂着往下的动作,五指细长,骨线柔软细腻。

  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这样的念头从脑中掠过,沈闻致忽然想了起来——当初嵇临奚拜他为师学画时,某日带着画上门寻他,说什么还请沈兄看我最近画技如何,他见每幅画上都只画一点人物旁枝,好奇问了一口,嵇临奚说全画一幅画得不细致,分开好磨练画技。

  有几幅画里,画中手也是如太子一般,细长手指,骨线柔软细腻。

  这突如其来的联想,叫他站在青天化日下,神情都凝滞住了。

  ……

  入夜,回到太傅府中的沈闻致坐在窗前良久,终于起身翻出纸笔,铺在桌案上,他记忆力极好,闭眼回忆片刻,就将嵇临奚曾经拿来请教过他的画画了出来。

  手掌、肩形、看不见脸的面容。

  他为其面容添上太子的眉眼,发现果然有八分相似。

  心中疑窦重重。

  倘若真是太子,嵇临奚为何要如此执着画太子?

  莫非他当真崇敬太子到如此地步,为画出太子的一幅画像苦练画技?

  不,不是的。

  耳边有一道声音告诉他绝非如此。

  他想到嵇临奚最初与自己结交时时不时对太子的打探,以及后面对自己没有来由的敌意,还有逼着他发的那些誓言。

  “你不要与我争抢太子的恩宠,可好?”

  仿佛发现了某种慑人的秘密,他的后背爬上冰冷悚然的寒意。

  不……不,或许是自己猜错了,将手下画纸抓在掌心揉成团,沈闻致提来烛火,看着火苗吞噬画纸,手掌慢慢攥紧。

  嵇临奚他……他怎么会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想法?

  ……

  嵇临奚不知他对付沈闻致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沈闻致破坏了自己与太子的二人世界不说,还叫沈闻致对他对太子的用心起了怀疑。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