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里的夜露沾湿了甘倩的鬓角,她蹲在泥坑里用发麻的手指抠住车辕。牛车又往烂泥里陷了半寸,车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极了张飞喝断当阳桥时折断的丈八蛇矛。
"夫人当心!"
突然一杆银枪破空而来,正正扎进车轮下的淤泥。赵云翻身下马时,白袍下摆甩出几滴血珠子,在月光下凝成暗红的冰晶。甘倩这才看清他护心镜裂了道缝,血水正顺着鱼鳞甲片往下滴答。
怀里的阿斗突然扯着嗓子哭嚎,惊得拉车的老牛直刨蹄子。赵云反手拔出青釭剑削断车绳,刀柄上系着的红绸早被血浸透了。"末将带公子突围。"他说着就要去接襁褓,左手却按在肋下——那里有道伤口正汩汩往外冒热气。
甘倩突然抓住他腕甲。铁片上的霜花硌得掌心发疼,就像去年隆冬刘备教她认牌时,往她手里塞的冰镇酒樽。"将军且慢。"她飞快解开发髻,乌檀木簪子咔嗒折断,露出半截中空的竹管。
"这是..."赵云愣神的当口,东南方忽然亮起连片火把。曹军铁骑踏碎薄冰的脆响,混着"活捉刘玄德家眷"的吼叫震得芦苇簌簌发抖。
甘倩把玉簪塞进他染血的护腕:"跟猎户学的,含住这头换气。"她说着撕下半幅裙摆裹住阿斗,婴儿的哭声顿时闷成了呜咽,"就像分牌时要留【无懈可击】,将军可明白?"
赵云还要说什么,甘倩已经踩着车辕翻进芦苇丛。冰水瞬间漫过胸口,怀里的半块玉佩硌得肋骨生疼。她听见青釭剑劈开空气的锐响,紧接着是重物落水的扑通声——定是那老牛被惊了,拖着破车栽进了水洼。
"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曹军的矛尖贴着水面划过,甘倩屏息捏碎藏在袖中的芦苇管。腐臭的泥浆涌进鼻腔,她突然想起上月随军时,关羽抚着美髯说的那句"看尔乃插标卖首"。要是二叔在此,这些追兵怕是要变成牌桌上的【杀】牌任人宰割。
冰水浸得膝盖发木,岸上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甘倩悄悄把玉佩含进嘴里,铜钱大小的玉片硌着槽牙,刻着"中山靖王"的篆字印在舌尖。这要是张【闪】牌该多好,她迷迷糊糊想着,就像那次诸葛亮摇着羽扇说"观今夜天象,知天下大事",随手就替她挡了夏侯惇的【决斗】。
突然有火把的光晕荡在水面,甘倩猛地往泥里缩了缩。腐叶堆里窜出只田鼠,擦着她耳畔游过去,惊起一串细小的气泡。岸上传来哄笑:"怕是条大鱼!"紧接着矛杆重重戳进芦苇丛,离她肩膀不过三寸。
甘倩死死咬住玉簪,竹管里仅剩的空气带着铁锈味。阿斗的襁褓应该已经过了长坂桥吧?她昏沉沉地想,上次张飞喝断桥梁水倒流,这回的【无懈可击】可千万要...
"在这里!"
甘倩浑身一颤,冰水呛进气管。要结束了吗?像被【闪电】劈中的夏侯渊?还是说...
"轰隆!"
惊雷般的炸响震得水面泛起涟漪,甘倩趁机往深水区潜去。身后传来战马嘶鸣,有人大喊"燕人张翼德在此",丈八蛇矛扫断芦苇的咔嚓声混着曹军落水的噗通声,竟比诸葛亮弹《空城计》时的琴音还急促。
五更天的残月挂上枝头时,甘倩终于摸到了岸边的栓马石。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青苔,就听见熟悉的怒吼穿透晨雾:"为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
是刘备的声音!甘倩踉跄着扑过去,正好看见玄德高举双臂要将阿斗摔下。赵云跪在泥地里徒劳地伸手,甲胄上的血痕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主公不可!"
甘倩撞开拦路的亲兵,后背重重磕在栓马石凸起的棱角上。阿斗落入怀中的瞬间,那半块玉佩也从襟口滑出,啪嗒碎成两半。月光漏过云缝,照着"中山靖王"的残字,活像被【过河拆桥】撕碎的装备牌。
刘备举着的手僵在半空,袖口露出半截【仁德】牌的描金边。甘倩把哭哑的阿斗往他跟前一送,裂开的玉佩尖角抵着掌心:"要摔便摔我这玉人!横竖是块垫桌脚的废牌,总强过赵将军的【桃】牌!"
晨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营地,诸葛亮摇着鹅毛扇从帐后转出。羽扇边缘沾着露水,在朝阳下泛着青釭剑似的冷光。"夫人此言差矣。"他轻咳一声,鹅毛扇指向满地狼藉,"方才子龙将军七进七出,用的可是【龙胆】绝技?"
赵云正要答话,张飞炸雷般的嗓门突然插进来:"嫂嫂好生糊涂!俺大哥这是学曹贼【奸雄】收买人心呢!"他丈八蛇矛往地上一顿,惊起几只寒鸦,"要俺说就该学黄老将军的【烈弓】,一箭射穿那曹贼的...哎哟!"
关羽的青龙偃月刀鞘及时敲在他腿弯:"三弟慎言。"红脸将军捋着长髯转向甘倩,"嫂嫂可还记得,当日大哥授予的【仁德】牌?"
甘倩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阿斗,婴儿脸颊还沾着赵云铠甲上的血渍。她突然想起去年初雪时,刘备握着她的手教她认牌:"仁德者,当以天下苍生为念。"可此刻他玄色披风下的手在发抖,像极了牌桌上握着【闪】牌却不敢出的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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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曹军先锋距此不足十里!"
传令兵的声音惊醒了众人。诸葛亮羽扇轻摇,二十辆蒙着油布的辎重车从雾中显出轮廓。"亮早备下【木牛流马】,只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甘倩怀中的玉佩,"需借夫人玉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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