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典韦喉头一甜。昨夜那少年还替他拾过崩飞的虎牙,说等回了许昌要讨教戟法。此刻那颗头颅的嘴唇还在翕动,仿佛在念"古之恶来"四个字——那是曹操赐他双戟时说的浑话。
木屑突然迷了眼。典韦这才发觉自己竟把帐门拆了下来,丈余长的门板挥动时带着风声。二十多个西凉兵被拍飞出去,撞在粮车上散成血肉葫芦。混战中摸到腰间虎牙项链,指尖划过空缺的位置,竟比伤口还疼。
"尔等蛮夷,也配用戟?"典韦夺过敌将的长矛,膝盖顶在矛杆中间。咔嚓一声,精铁打造的矛头带着半截木柄飞旋而出,钉穿了三个弓手的咽喉。血雾里突然响起熟悉的嘶吼:"伤我主者,十倍奉还!"这分明是许褚那憨子的口头禅,此刻倒像从自己喉咙里蹦出来的。
胡车儿的铜锤就是这时候砸过来的。典韦举着半截门板硬接,震得双臂几乎脱臼。那羌将赤着上身,胸前纹着青狼吞月图,咧嘴笑时露出镶金的门牙:"都说你是曹贼的看门狗,怎么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门板轰然炸裂。典韦在木屑纷飞中突进五步,断矛头扎进胡车儿左眼时,耳边竟响起自己教曹昂练武时的叮嘱:"五步之内,戟比枪快。"少年当时还撇嘴:"那若是十步呢?"现在想来,十步之遥,便是阴阳两隔。
最后一支飞戟掷出时,典韦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成了箭垛子,那些箭羽该是白色的,像极了他老家陈留的芦花。胡车儿的咽喉喷出血柱,铜锤落地砸出深坑,羌将的狞笑还凝在脸上。
"痛快!"典韦拄着半截旗杆大笑。火光照亮他背后密密麻麻的箭矢,活像炸了毛的刺猬。视线开始模糊时,他看见曹操的白马消失在西门,许褚的虎头盔在月下一闪而过。更漏应该早就碎了,但铜珠落地的叮咚声还在响,一声,两声,三声...
瓦砾堆里传来窸窣声。典韦用尽最后力气瞪圆双眼,他得让这些鼠辈记住——古之恶来,站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