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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元砸在周大麻子的账本上,
惊飞了只趴在 "保安团经费" 字样上的蟑螂,
"戴老板的生意,
从缅甸的鸦片到越南的桐油,
连鬼子的慰安妇罐头都能倒腾,
咱这点兵权,连给人家擦鞋都不配。"
油墨味混着霉味在屋里打转,
古之月看见孙总队长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像作战地图上标错的撤退线。
他忽然想起在镇远城外看见的那艘货船,
船舷暗格里藏着的日式手雷,
铁铸的弹体上还刻着昭和年号 ——
原来那些本该打鬼子的桐油,
最后都变成了扎进自己人胸膛的利刃。
"总座,咱侦查连好歹抓了活口,就算不能明审..."
古之月的话被孙总队长摆摆手打断,
老长官从帆布包里掏出封加急电报,
火漆印上的 "军统局" 三个字烫得人眼疼:
"戴笠亲自发电,
说桐油案涉及党国要员,
责令各部不得插手。"
他突然冷笑一声,指腹碾过电报上的 "绝密" 二字,
"绝密个屁,不过是怕底下人戳破他们拿国难财的窟窿。"
徐天亮突然蹲下身捡椅子,
金陵话里带着少见的狠劲:
"那咱就这么认栽?
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枪口对准自己弟兄?"
孙总队长没接话,走到窗前掀起半幅粗布窗帘,
远处军统碉楼的探照灯正扫过驻地后墙,
雪白的光带像条游动的巨蟒,
随时准备绞碎撞见的活物。
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夹着苗语特有的清脆调子。
古之月耳朵一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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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苗家赶尸调的变种,
却多了分火药味。
木门 "砰" 地被撞开,
个戴银角帕的苗家姑娘挎着鹿皮箭囊闯进来,
靛蓝色百褶裙上沾着山莓汁的暗红,
腰间牛皮绳拴着柄缠着红布条的弩弓:
"古大哥!亮子哥!你们哨兵把二狗哥当土匪捆树上了!"
徐天亮正往枪口上套布套的手猛地抖了下,
金陵话都跑了调:
"我的个乖乖
!阿花你这是要把咱营房当苗寨火塘闯?"
叫阿花的姑娘瞪他一眼,
鹿皮箭囊甩在桌上,
里头的弩箭尾羽扫落账本上的红印泥:
"三年前在岳麓山,要不是二狗哥背着你爬了二十里山路,
你早喂了鬼子的狼狗。"
她说话时,
颈间的银项圈撞出细碎的响,
像山涧里的泉水碰着鹅卵石。
古之月这才看见门口站着个穿对襟青衫的汉子,
左脸刀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
正是长沙会战时朝夕相处的传令兵孙二狗。
那道疤在油灯下泛着青紫色,
像条冬眠初醒的赤链蛇。
孙二狗冲他咧嘴一笑,
缺了颗门牙的嘴里呵出白气:
"长官,咱在雷公山剿了半年土匪,
听说侦查连缺会走山路的斥候。"
孙总队长的目光在孙二狗的疤上停了停,
突然笑了:
"当年岳麓山突围,你小子背着挺捷克式断后,
老子以为你早被鬼子挫骨扬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