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丫头在三妹妹院子洒扫,结果发现三妹妹被绑在耳房里,那身嫁衣也被换了去。她现已晕过去,祖母和母亲才叫你过去诊治,就怕外间大夫嘴不严,把这事捅出去,坏了咱们家的名声。”
贺景春一下就站起来,手中汤匙 "当啷" 跌落,溅出的粥渍在青衫上洇开小块痕迹,又慢慢坐了回去,脸色发白:“为何?”
姚氏面上似乎没有多大的波澜,像司空见惯了一样,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眼眸里却带着冷笑和嘲讽:“四妹妹当真是青出于蓝,好手段,这招移花接木做得天衣无缝。”
贺景春像是被吓到一般,面上作担忧状:“大嫂嫂,这......庆丰伯会不会为难咱们家?”
姚氏眼波流转间盯着他眼底的波光片刻,方摇头叹道:“这事一时半会还消停不了,现下父亲和母亲正闹得不可开交,父亲还特意告了假在家。”
贺景春不再耽搁,提了药箱,叫了月壶和自己往衔桃居走去。
一到院子里,人人垂手屏气,大气都不敢出,衔桃居的屋檐和窗户都还挂着红绸和贴着囍字,昨日还张灯结彩的衔桃居,此刻红绸低垂,囍字褪色般透着诡异。
贺景春一进门,便见贺老夫人扶着拐杖端坐主位,二夫人双眼红肿如桃,二老爷则在廊下来回踱步。
他忙上前见礼,二夫人顾不上往日的贵气仪态,眼角细纹里渗着泪,忙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哽咽道:“春哥儿,快去瞧一瞧你姐姐。”
贺景春任她攥着,看见那双红肿的眼睛里除了泪,竟凝着团暗。
他忙去给贺景媛把脉,拿着帕子盖住手腕,见她眼角发青黑,知道是哭了整夜,这才闭眼感受脉搏。指腹触到她脉象虚浮,又觉腕底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气,便在心中盘算起来。
二老爷看他闭眼了有一会子,等得心急,忙催问道:
“春哥儿,如何了?”
贺景春睁开眼,避开二夫人灼灼的目光,叫小丫头用竹叶滚了水喂了贺景媛,这才开口:"三姐姐闷在耳房一整日,有些中暑之象,加上她情绪激荡,又久未进食,身子虚浮受不住才晕了过去。"
二夫人等人这才松了口气,二老爷却是把贺景春叫到隔间厢房,眉间皱纹拧成深沟,沉声问道:
"春哥儿,你且实话说与我,你三姐可是被人下了药?"
贺景春点点头,他并不打算瞒着二老爷,他在大理寺任职多年,处理过案子,此刻隐瞒反生疑窦。二老爷追问道:“这药可会害人身体?”
贺景春直视二老爷眼底的血丝,安慰他道:“二叔叔放心,是寻常蒙汗药,只叫人昏睡,并无大碍,不会伤及根本。”
二老爷闭眼许久,这才长叹一声:“孽障啊......”
“砰!”
门被粗暴的推开,惊吓得屋内二人回头看,只见二夫人满脸怒容冲进来,指尖几乎戳到二老爷面上:"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掐死那小蹄子!何苦留着她糟践我的媛儿!"
二老爷猛地转身,袍角带翻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住口,你在瞎扯什么!”
贺景春还在呢,她就敢毫无顾忌的开口。
贺景春忙找了要煎药的借口溜了出来,撞上了姚氏。姚氏忙带他去了门口,叫丫头搭了炉子,两个人过没一会就看到贺老夫人也进去了。
姚氏给他拿了凳子,这才走上前,眼睛扫过廊下的丫头婆子们,晨光透过叶隙洒在她眉间,像撒了把碎金,可声音却十分冰冷:
“今儿的事谁要是敢往外透露半个字,我就让她残了眼睛,废了耳朵,烂了舌头。在贺家做事,若是做不到眼不看,耳不听,口不语,那我就只好帮一帮大家。旁的人尊贵我动不得,可你们,我还是做的了主的。”
她本就是世家嫡女出身,娘家身份比贺家还尊贵,如今府里大爷升了官,这位大奶奶地位更是说一不二。此刻沉下脸来,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丫头婆子们吓得忙跪下去道不敢,姚氏这才遣散众人,只留自己和几个心腹在门口守着。
贺景春嘴角微翘,只是扇着炭炉内的火苗。大嫂嫂偏偏等到祖母进去后才去震慑下人,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
正这样想着,屋内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二夫人的一句哭骂:“贺砚清,你想都别想!”
二老爷的话,像把软刀子,正剜着二夫人的心肺。
贺景春知道二叔想要把这事压下来,二婶婶却是执意不肯罢休,可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熟饭,再怎么闹也是无用。如今最紧要的,是探清厉家口风,维护贺景媛的名声,再给外头编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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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半晌,贺景春留下月壶看炉子,自己把药端了进去让丫头喂下,过了片刻,贺景媛才悠悠转醒。
丫头喜得连忙去禀报,贺景媛眼神迷茫了好一阵,待看清是贺景春,面上忽而涌起痛楚,但她还是强撑其精神挣扎坐起,挺直了腰背死死盯着他,声气微弱却含着怨毒:“你来作甚,是来看我笑话的罢?”
贺景春摇了摇头,温声道:“三姐姐,你闷在耳房整整一日,身子虚才晕了过去,我去叫小芽给你拿吃的过来。三姐姐且先用些粥汤,身子要紧。”
“贺景姿呢?她是不是穿着我的嫁衣,坐在庆丰伯府的花轿里?”
贺景春刚转身要走,贺景媛突然颤抖的问了一句,口气里带着满满的不甘和怨毒:“我要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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