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银瓶乍破
msp; “等元宵那日,师父就带你去逛花灯街。”
贺景春见着此刻四下无人,方敢和齐国安说悄悄话:“师父,您刚才问小太监何事?”
齐国安摇摇头:“每逢宫里开宴,陛下或其他大臣饮多了酒,常需传太医,所以今夜你须得打起精神警醒些,莫要像从前般偷懒。”
贺景春耳尖通红,想起前日被打脑袋的事,嘟囔道:“我哪有。”
想起前几日他趁着夜值,太医院无人又无事找他,把自己的事做完后,便在殿前正堂看了话本,当时被齐国安打了一脑袋,说他敢在药王庙殿前看话本的行径,简直就是对药王大不敬。当时还罚他写往年的试题。
自从那事之后,贺景春就只在夜值空余时看医书。
膳食尚在冒着热气,齐国安不时往他碗里夹菜,将自己盘中的烧鹅脯拨了一半给贺景春。丝竹声绵绵不断地自远处袅袅而来,烟花在天际绽开第一朵银花,橙红光芒映得窗纸透亮。
贺景春头一遭在宫中见此盛景,不由得十分兴奋,拉着还在吃饭的齐国安往殿外跑,玉佩和腰牌在腰间晃得叮当响。
夜空里烟花此起彼伏,照亮他仰起的脸,贺景春仰着脸看那流光坠落,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语气十分高兴:“师父,我还是第一次在宫里看到烟花,和以前在外头看的还真是不一样,竟比外头鲜亮许多。”
齐国安被他扯得踉跄,却不气恼,变戏法般的从怀里摸了一个红封纸塞到他的怀里,看着他两眼一亮的样子,用指节敲了敲他额头,忍俊不禁道:
“呆小子,接着。这是给你的压岁钱,一会子吃完先去里头躺会,再陪师父一起守岁。”
贺景春慌忙伸手去拿来看,红封纸却被风卷着飞了半丈高,二人笑着追了几步,最后被齐国安捞进怀里,塞进他掌心时还带着体温:“压岁钱要贴身收着,莫要叫风偷了去。”
烟火的气息混着腊梅香,从远处的宫殿上空慢慢传到了太医署,贺景春眼角微扬,眸中映着烟花碎光,衬得愈发璀璨。
二人正欲回殿,忽见一个太监跌跌撞撞跑过来,帽子都歪了几分,满脸惊慌。
贺景春来不及诧异,便见那太监一来就对着齐国安慌忙行礼:“齐院判,殿上出了事,圣上急召太医即刻去救命!”
贺景春心中一紧,抬眼看向齐国安伸手扶住那太监的肩头。
只见他眉峰微蹙,目中闪过一丝凝重,却仍温声安抚太监:“且稳下心神,我等即刻便去,烦请庆公公且细细说与我听。”
这边话音未落,在太监说话时,贺景春却已冲进殿内,取了齐国安常用药箱背在身上,手腕翻转间写好了出诊记档,指腹在 “急” 字上按出个淡红指印。
齐国安本想让他待在殿内,可看他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还是决定带他一起去。他终是叹道:“也罢,你随我同去。你日后总要独当一面,我如何能护你一世?”
二人备了东西后,齐国安在他耳边悄悄叮嘱着:“一会子跟在我身后,切勿随意开口,看我眼色行事就是。”
贺景春紧张得喉头滚动,忙不迭用力点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去这么庄重正式的地方看诊,宫里规矩大得很,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之忧。
庆公公在路上低声说着话,语速极快:
“......冯淑妃方才不过喝了圣上御赐的一小口龙涎九洲酿,突然间就流鼻血,腹痛不止,咱家听她的贴身宫女悄悄来报,说是下身隐约有见血迹象......一会子院判还需验明酒里是有什么毒才好。”
齐国安面色肃然的听完庆公公的话,塞了一封银子与庆公公,语气有些缓和道:
““我这徒儿愚昧,今日头一遭随我入宴见诸位贵人,也算是头一回进殿面圣,烦请公公还和他指点些规矩,以免冲撞贵人都不自知。”
庆公公十分上道,拿了银子也不多问,慢走了一步,与贺景春细细叮嘱殿内礼仪。
一路行去,各宫处都挂着大红灯笼,时有宫女拎着食盒匆匆而过,见了庆公公也忙不迭行礼问好,贺景春一路看来,觉着这位庆公公许是有些地位的。
庆公公边走边叮嘱:“见了陛下须三叩九拜,诊脉时不可直视龙颜,退下时要倒行三步……”
贺景春听得掌心冒汗,忽然被齐国安拽到一旁。定睛一看,一队锦衣卫押着个戴枷的品阶太监经过,雪地上拖出两道血痕。
除夕宴摆在清河殿,贺景春和齐国安到了殿外时,早有太监过来给二人搜身,又仔细检查了药箱等物,这才端来一个火炭盆,示意二人跨过去。
贺景春不理解这是为何,却见齐国安垂眸盯着火盆,目中似有忧虑,他却在对上贺景春目光时,转瞬化作温和:“此乃驱邪之意,此次也算是入殿面圣,当庄重些。”
小主,
贺景春只得跟着照做。想是方才殿内歌舞未歇,一应乐器都还摆放在殿内,尚未撤去。怪不得途经时见殿外廊处一众衣着单薄的宫女、乐师在殿外正瑟缩着候在殿外。
殿门推开时,贺景春抬眼望去,只见殿内暖烟阵阵,一股热浪裹挟着龙涎香扑面而来。他微眯了眼,待适应光线后,只见殿内金碧辉煌。
中间的宝石蓝双龙衔东珠地毯铺自殿中铺开直通玉阶处,将宴席分作两半,右首坐的是皇子、王爷、世子,左首是公主、王妃、郡主,后妃则坐在更远处。
他只瞄了一眼。却也粗粗见到众人衣饰上的珍珠宝石在烛火下流转光芒。
贺景春很快就垂了眼,压根就不敢抬头看那些穿戴隆重的众人,也不敢看殿内的华贵陈设,只低头瞧着齐国安的背影和皂靴,更别说阶上身份最为尊贵的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