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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sp; 倒是沈玉良,虽志得意满,四处乱晃,可走了两圈后,心中说不出的古怪,一直不住吸气,闻了又闻,问道:“爹,这里怎么这么香?”

  “那到处都是香案,怎么不香?”沈德顺没好气道。

  “我也在国子监里拜过大成至圣先师的,香案不是这个味儿的。”沈玉良又使劲儿吸溜,“这味儿好像带点松香……”

  沈德顺也跟着闻了闻,确实香气极浓,他虽一把年纪,但眼尖,瞅见了自屋梁上头垂下的经幡似乎有污迹,跳下椅子不满道:“还以为下人多尽心,结果也是偷奸耍滑的畜生,主子这样大的事儿都不上心,回头全都打死,再买新的!这东西怎么能弄湿了挂着!”他走进那好像脏了湿润一块的经幡,却觉得香气更甚,触手一抹,指尖竟是油腻之感。

  “这味道……好像在经幡上?”

  沈德顺把泛着油光的指尖凑到鼻尖闻了闻,最终确定:“是!就在上头!都是湿了的,这是什么讲究?”

  沈玉良也不知。

  就在这时,正堂的门自外头缓缓地关闭了。

  沈玉良一惊,跑过去推,大门纹丝不动,再绕两步查看,窗户也严丝合缝闭得死死。

  “儿啊,这怎么所有的经幡都是抹了松油的啊?”沈德顺话音刚落,黑烟自墙角,犹如鬼影般冒出来,紧接着是火光,转瞬之间,浸润了油脂的屋内陈设便被火球吞没……

  哭嚎声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很快,除了噼啪地火声,站在沈府外的沈宜和梁道玄什么都听不见了。

  下人们将预备的水车和水龙都一字排开,不断洒遍沙土隔开熊熊燃烧的沈府和街道,这里地处帝京西北,巷弄偏僻,左右都是空宅,背靠则是个老庙,论风水是不适合居家住人的,可沈宜却在这里住了十余年。

  “大人,宅子已经快烧没了,后墙也都烧开了。”

  一个下人上前回禀。

  沈宜点点头,他立即会意,指挥众人摇动水车,架起水龙,水落之处,火势渐渐小了下去,再几个人一道扬沙止烟,小小沈府前后两个院子的火,不一会儿就扑灭得只剩零星火苗。

  只是这屋子,却彻底废了。

  “我早答应过国舅,这周围也都是我的产业,没有余人会受害,如今也算未有食言,还请国舅安心。”

  沈宜望着变成废墟的家宅,语气平静得像是此地与他无关。

  梁道玄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如此,最好。”

  “国舅是不忍了?”沈宜转头看他,似乎眼中有熹微玩味的笑意。

  梁道玄报以平静的摇头:“有些人,死了比活着更有意义,只是在想善后之事,如何才最稳妥。”

  方才见火焰吞噬一切,听见尖叫之声由锐到无,梁道玄以为自己会稍微有些波澜,谁知此时,他不得不反省,自己从始至终的平静和所事得成的安心感,到底是不是有点被工作搞得变态了?

  但这些话是没有必要对沈宜说的。

  如此,他需要反客为主,面对冒烟的废墟——曾经是家的地方,里面有曾经是家人的尸体,梁道玄道:“一会儿请来的见证人也都要陆续到了,还得沈大人你好好演戏,不过在这之前,我实在好奇,想问沈大人一句,今日你是何感想?”

  沈宜看了梁道玄须臾,忽得一笑,他不是经常有笑容展露的人,这一笑竟有融冰化雪之感:“国舅是觉得,我会有如释重负之感么?”

  “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是对的,这件事本身已经超出了对错。”

  梁道玄之平静,无有任何多余的赘述,沈宜看着他,笑容渐渐消弭于废墟飘过来的刺鼻烟雾中,最终,所有的情绪在一双眼里,化作忧伤和悲戚,他调回头,透过依稀的烟霭,看向仍旧有火苗窜出的内堂。

  “我想我娘亲了。”

  沈宜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水波似的清光。

  第114章 咸与维新

  “我娘是个南北行货郎家的女儿, 言语风趣,行事爽快,即便因父亲败落家产后生活拮据,她也常笑着开解, 与我说笑, 那时我不过七八岁上下, 读书有些模样,师范让我少帮衬家中做事分心,多将心思落在书本上, 往后考取功名才是正事。我娘听了,再不让我做些补贴家用的活计,一切都自己揽在身上,夜里我挑灯读书, 她就在一旁替人做绣活, 只要父亲在外头耍酒不回来, 我和娘的生活就是这样平淡温馨。”

  沈宜不是多言的人, 这些话,比梁道玄认识沈宜这些年他说得还要多。

  对别人隐私与过去的好奇可以有,但不必执着,而沈宜想说, 梁道玄就静静地听,二人站在一片废墟前,火苗最后挣扎的噼啪和房屋碎散的窸窣伴着沈宜比烟尘还轻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父亲曾对你说,是母亲持家不当才导致他家业惨淡, 我那日失态却未解释,因也不知该如何说。其实想想,这样的话就和史书中那些皇帝作恶怪红颜祸水又有何区别?旁人不懂, 国舅心如明澈,如何不知?只是周全我的面子不愿多提,我一个残缺之人还能得此顾及,即便心硬如石,也已然感激。”

  “你父亲的样子,也不像他说得那样有守业之能。”

  这是梁道玄的心里话。

  沈宜忽得笑了:“什么业,半间和人同赁的铺面,卖些收来的山货,赚得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要是游手好闲不肯辛苦,自然维持不下去。我娘提出让他出去收货,家里不雇伙计节省开支,她自己看铺子做买卖,结果被我父亲一巴掌打在地上,说她支走自己,是为了偷人方便。其实不是,他只是面子挂不住。他不善经营,不懂和客人来往的言辞之道,而我母亲恰巧从小耳濡目染,言语可亲可厚收放自如,但凡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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