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阮丹青记得在下午,他听雇主小姐在念:“保佑舅舅不要来。”

  他好奇说:“家人团圆不好么?”

  褚曼丽乐不可支,说:“我八岁就被扔进寄宿学校。唉,和家人没有感情,一年也不见得见两次面。”她戚戚然说,“你不知我舅舅多可怕。”

  那时,阮丹青还能笑嘻嘻地想,能有多可怕?

  他知道褚曼丽的舅舅是谁——

  大名鼎鼎的褚世择。

  他所搭载的这艘豪华邮轮就是褚世择的资产,却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据说褚世择接手家业时并无如今规模,十几年过去,已是铁血坚壁、覆手翻云的人物。

  而他本人深居简出,鲜少在公开场合现身。

  现在见到了。

  阮丹青想,所怕非虚。

  但没想到褚世择本人这么英俊。

  又英俊,又可怕。

  他轻轻立起身。

  平生第一天当小白脸就被家长抓包,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褚曼丽额角冒汗:“舅舅,我、我,他……”

  阮丹青只好佯作镇定,趋前一步:“您好,褚先生,我是褚小姐的同学。阮丹青。”

  阮丹青不知道自己装得够不够好。

  此时此刻,他颊边滚烫,颈后寒毛也似乎纷纷立竖,脸皮下,细小血管都在突突跳。

  “阮丹青。”

  褚世择轻念。

  阮、丹、青。

  这样连名带姓地念,几个字拼成平仄有致的音节,由男人清凛的声音吐出,像是漫不经心地随手一弹却动听漂亮的钢琴音符。

  阮丹青没想到褚世择的声音也这般好,厚沉磁醇,不由地怔了一怔。而且,总觉得这几个字被念得仿佛莫名有一丝缱绻,擦得他耳根微微发痒。

  他脸更红了。

  压制一夜的醉意似在一瞬间卷土重来。

  这时,他身旁的褚曼丽讷讷说:“是,是,他是我同学。”

  阮丹青回过神,才发现只过了须臾时间。

  所幸,他们的宴会并无不良活动,褚世择很快放行。

  灯再次黯下来,霓虹彩光闪烁。

  褚曼丽被她舅舅叫出去一小会儿,再回来,拉了拉阮丹青衣角,说:“我舅舅说他愿意见你一面。”

  .

  门没上锁。

  阮丹青手脚极轻地扭开把手,推门而入。

  屋内没开窗。

  静止的空气中似有一股雍蔽的暗香在浮动。

  灯光幽暗一如融化,是暖调的橘色。

  阮丹青很紧张,不自觉地用指甲刻了一下裤子的边线,他叹了口唾沫,说:“褚先生,谢谢您见我。”随后,告出自己的学校、专业、考试成绩,虽然没有事先排演,但他流利如背书。

  早知会有这样一场面试,他务必提前准备。

  阮丹青懊悔想。

  他哪知道褚世择会来?

  他也没想过,有可能请到褚世择做他的资助人。

  褚世择坐在整个树根雕成的金丝楠木桌之后。

  他从银烟盒中磕出一支烟,指尖拨动打火机砂轮,嚓的一声,烟头火光骤亮,大蓬的白雾经胸腔压制再释出,朦朦笼罩在他脸庞:“你能回报我什么?”

  阮丹青麻着头皮,支吾说:“我会以一等成绩毕业,为你公司勤劳工作……”

  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不好意思,多么天真,最傻白甜的肥皂剧也会嫌弃愚蠢。

  果然,话没说完,褚世择低笑一声。

  阮丹青复又面红耳赤,他还想说什么,却脚下如踩到棉花,一阵摇晃,大概是海浪拍船。其实并不重,可他本来他腿肚子就在打转,这下干脆跌摔在地上。

  脑子空白。

  这么丢人的仪态!

  他想,完蛋了。

  怎么给他机会都抓不住?

  或许是酒精,或许是破罐破摔,他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低垂的视线里,他看到褚世择走过来,居然亲自伸手来扶抱他。

  阮丹青一慌,抓握住褚世择的手臂,在其怀中仰起脸,仓促地乞求:“褚先生,请、请您资助我。”

  他不知自己当时是什么模样。

  稀绉的衬衫,乱翘的鬓发,脸颊耳朵一片绯红,倒衬得皮肤更玉白,长睫浓眉,瞳仁漆乌,一副惶然无措、稚幼可怜的神色。

  褚世择被迷住,几乎是直接吻了下去。

  混乱间,没亲到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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