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棋冰的表态持保留意见。
“再说说你们的眷属呢?”迟一婉问:“他们曾经都是什么样的人?”
林棋冰看了眼香英兰,然后说:“这事你们都知道,RIF一共有过三个正式眷属,分别是林秋、蓝莲花和血色鱼鳃。哦,树方是编外的,专属于Ive一个人的小家伙t……”
她躲开Ive打过来的手,继续说:“那是忏悔之城的初期,你们知道的,那时候母体还算正义,当时的忏悔之城是彻彻底底的下水道,十个人里有九个人是真正罪大恶极的人,或者掩藏了自己罪恶、没被法律惩罚的人。不过系统已经隐约有失误的倾向了,道德有亏但没犯法的人也被抓了进来。”
迟一婉问:“比如呢?”
林棋冰想了想,“比如蓝莲花和树方。蓝莲花一开始是个性格挺不错的小青年。”
Ive看上去不喜欢这种说法,抢过话头,“三十岁了还青年?而且他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吧。”她转头对其他人说:“蓝莲花之前是个半吊子律师,小区里总有人占他车位,他一气之下就从楼上打弹弓,给别人车玻璃砸了,砸得特别准,然后因为这事被抓到系统里来。”
一想到那么严肃那么正义的蓝莲花,来到这的原因竟然如此可笑,众人的脸色都有点奇怪。
“那林秋和血鳃呢?血鳃不会最开始也不算个大恶人吧?”迟一婉问。
Ive说:“林秋就不提了,他就算回到地球也是必死。血鳃在地球的学历好像还挺高的,而且你猜对了,血鳃最开始是被无辜卷进来的,干干净净在课题组干活,做做动物实验,如果不考虑极端动物保护思想的话,他其实算是无辜者的开端。”
侯志惊呆了,“那最后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就是忏悔之城的魅力。”Ive嫌恶地说:“我们把血鳃带入眷属团体中时,他已经独个在忏悔之城活了俩月了。两个月,从E级主播到C级主播,这个速度真的很快……”
迟一婉皱眉问:“他升这么快,很大概率杀害其他主播了吧,这种你们也要?”
Ive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不,我们选中他的时候,他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人……在一个剧本里,从鬼怪的口中救出了另一个主播。”
“啊?”迟一婉呆滞了。
Ive深吸一口气,“血鳃在一开始,绝对算不上黑方主播。恰恰相反,他是个激进的理想主义者。用地球流行语来说,混乱善良。”
“他心中高唱的理想压抑了被误抓的怨恨,充满对忏悔之城的挑战心理,自信能够找到合适的方法,把自己送回家。”
“但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比极度绝望更危险的心态。”
侯志咳嗽两声,“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但……不会是你们对他的教导方式有问题吧。”
“完完全全是我的错。”林棋冰适时出声,“我让他过早看见了系统的运行规律,那是绝对的权力和绝对的黑暗。系统对鬼怪、系统对主播、鬼怪对主播、主播对鬼怪、主播对主播……”
她好像再说绕口令,但凡是在忏悔之城生活过的人,都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人所看重的人,死于角斗、剧本和污染,而哪怕是身为具有管理者权限的主播的我们,也没办法过度干预这件事。”林棋冰自我谴责道:“一开始,我收血鳃等眷属只是想培养好用的工具,方便系统继续管理忏悔之城。”
沐朗忍不住打断:“你没必要把自己说得这么冷酷。”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冰淇淋对他们其实很好,这事应该论迹不论心。况且她的心比她说的更温暖,只是这里……”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壳,“情绪的部分有些别扭。”
林棋冰因这段开解而沉默几秒钟,继续说道:“后来当我心态转变,察觉到忏悔之城无论如何都不该继续存在时,血鳃已经无法拯救了。”
“怎么讲?”
“我去他的住所看他,带着他喜欢的食物和曾讨要过的道具。但他走出来时,穿了一身白大褂,上面溅着血,他的护目镜上面溅着血。而里面的手术床上躺着一张我认识的脸。”
迟一婉问:“谁?”
林棋冰深深叹了口气,“是我有意发展为第四名眷属的一位主播,我让前三个人去接触ta ,但这事因为我心态的转变而搁置了。我的无能导致了这一切。”
侯志说:“他……死了?被血鳃切了?”
“完全正确。”林棋冰喝了口矿泉水,“血鳃很高兴地告诉我,他邀请第四个人加入我们,并向ta宣传他自己制订的掀翻忏悔之城的计划,那人对他的态度很不积极,所以他……”
沐朗接话道:“像以前做动物实验一样,用那个人做了实验。”
“但那天是角斗日,即使是我们也没办法说什么。后来的事你们也能想象得到,我们多次尝试把血鳃掰回来——别惊诧我们喜欢搞垃圾回收,那个时期的大多数时候,忏悔之城里没什么好料子,都是实打实的罪犯,能用的很少,容不得挑拣——而血鳃彻底堕落向了我们未曾见识过的层面,比任何一个真正的罪犯都要可怕。”沐朗说完了长长一段话。
香英兰说:“就算血鳃没被误吸入忏悔之城,他在地球也早晚会犯罪的,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他就不是个好人。而系统只是有所预判地提前带走他罢了。”
Ive瞟一眼香英兰,说:“别总让蓝莲花影响你的思维,主播。还有蓝莲花,我不得不告诉你,就是你这种喜欢有罪推定、盲信忏悔之城、对真实个体抱有抽象傲慢的心理,导致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香英兰半张脸对Ive抱歉地笑笑,另外半张的嘴角则鼓动起来,用男人的声音说道:“哦,那我也总比血鳃强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