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种的日新月异,悬浮在半空中的高厦,以及公元两千年人类难以想象的科幻世界。全都终结在滚滚浓烟中,核闪般的光芒,灰与红的交织,热度几乎冲破屏幕,涌到全球化“新”世界的A脸上。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不是从冒烟的笔记本电脑上看到的,而是一股脑全被塞进A的思维里,她好像真的旁观了这种种人类蓬勃向上的挥霍,还有一切倾颓于毁灭的终局。
是电影吧?可A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帧率,那些在外国大片里也未曾见识过的人的残肢和奔逃的惨状,世界上有这么高明的特效吗?
不会……是真的吧?
“根据观测,由于人类的罪孽集中爆发,你们当中恶的总和已经远多于善的总和,所以人类称霸的地球将在一百年后毁灭。”
“如果能改变这一切,你,愿意成为壮烈的先蹈者吗?”
A不热爱看科幻类作品,但她忽然有个想法,或许这个恶作剧来自高维文明,但很久以后,当A成为所谓的“高维”本身后,她才明白,那只不过是宇宙中一段破碎的字节数据,如蠕虫一样孳生,最后生成一个巨大的虫巢,名为忏悔之城。
“我能做什么呢?”她打字回复。
对面竟然很快给了回音,说:“嗯……或许我t们能展示,向所有智慧文明展示,如果一个群体中的罪恶浓度过大,会导致何种可怕的结果。”
“你,愿意成为这种展示的幕后操控者吗?”
“我想,我可以?”不过是个游戏嘛。
A没法再回答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坍缩,然后无声爆裂分解,但思维意识仍然完整。她好像在瞬间远离这栋老楼房,但又好像在朝它不可知的深处坠落。
在千禧年后的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A骤然消失在家中,她离开这里的刹那,看着窗外的绿化树和步行道,一颗粉红色的荔枝糖掉在地上,小孩子跑过去……
那时正值盛夏,但不知为何,A看见了遥远的一场雪,原来是屋里的电视没关,正在重播一次曾经发生过的春节中的事件,白雪灰泥,灰扑扑的行人,还有自行车后面夹带的红色鞭炮和灯笼……
最后的身为人类的A的思维如此想道:原来快过年了啊。
后来厕室为户和众多管理者都居住在复制小区中,也保留了承袭自母体的在卫生间内办公的习惯,虽然那时母体已经不算任何意义上的“人”了。
而是祂。
其中也包括Rum。
R重复这个习惯,以至于在空间内留下幻影,复制小区是一个无限循环的空间,每个居住其中的人都重复扮演母体。
于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办公一天中,Rum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前去开门。
“咚咚咚。”
而在不同时间线的同一空间交叠处,第一次来到复制小区的林棋冰正挂在窗外往里看,她被赶来的十七拽了一下,忽然听见了空荡屋内传来的敲门声。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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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棋冰拿着那卷图纸,等得有些无聊,她不知道来开门的究竟会是谁。重新穿上身的黄色冲锋衣让她有些幻视那个雨夜,来开门的不会是那个变态老师吧?
下一秒,屋子里难以辨明的键盘敲击声停止了,门从里面被打开。
血液骤然冰冷,林棋冰感觉自身污染区域在扩展,冷漠女声不断说道:“客户正在接近,请移□□送物品。”
林棋冰愣愣地将图纸递了出去。
对面是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银灰色连体衣和明黄色冲锋衣相对而立,门框是一面不太诚实的镜子。
她终于知道曾经藏在复制小区住宅卫生间里的是什么人。
以及为什么曾经在窥破秘密的边缘,她感到剧烈的恐慌,现在这种恐慌越过整个忏悔之城的历史,击中了她。
……
Rum皱着眉,打开门,门外却是空的,但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于是探头出去。
一卷图纸掉在地上,朝她的方向滚动过来。
图纸很熟悉,是Rum亲手绘制过的样子,只是残破到让人感到不妙。
对面应该是有人的,可偏偏就是看不见, Rum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她心中警铃大作,但被某种潜意识驱使着,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从系统那偷来,本来为了用于即将开启的飞船计划,但身为次级管理者的RIF竟无人能使用它,权限等级不对。经过R的调查,那样东西只能被两种人使用。
一是系统母体本身,二是真正的人类主播,但必须具备特殊的数据实体类型。
于是只能搁置,搁置,继续搁置。
Rum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许这样东西不属于自己,她应该放弃它,并交给门外那个神秘的存在。
某种飞船计划失败的预感搔动Rum的心,她有了另一个灵感。
倘若失败……
倘若一去不回……
她全都明白了,假如尽力尝试后,费尽力气制造的飞船仍无法关闭系统母体,她明白该将摧毁忏悔之城的事业托付给谁……
原来图纸本身没有任何含义,它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