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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白的不算透彻,也才初醒的模样,估计未过平旦。
“你”
“抬头。”宁随渊不予理会她的表情,突然打开了那胭脂匣。
扶荧脑子转得快,很快觉察他要做什么,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不必劳烦帝君,这胭脂艳,不大适合我,我正要洗了去。”
说罢,扶荧准备去洗脸。
宁随渊的眼神紧跟过来,“难道你不是怕那只鸟担心?”
扶荧步伐顿住,严肃纠正:“碧萝不是鸟。”
“哦?”宁随渊挑眉,深感玩味,“不是鸟,那是什么?”
扶荧和他说不清,去盥盆那里胡乱洗了一把脸,回来发现宁随渊依旧拿着那盒胭脂,时不时抬起的眸子点漆如墨,意味不明。
她瞥了眼镜中那张凄白若纸的面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坐了过去。
宁随渊打开盖子,用无名指腹蘸了些殷红的胭脂,望着那色泽,扶荧犹豫不定:“帝君会么?”
他沉思,“不会。”旋即说,“不过应是比你强些。”
这话让她不满,不过事到如今,也指望不了谁了。
扶荧叹罢,认命地把脸仰给了他,是平常难见的憨态。
和猫似的。
宁随看得牙齿发痒,半晌忍耐下那抹悸动后,向她靠近。
他是站着的,需得委下腰来,因着高大,俯身的弧度自也大,如此便将扶荧完全裹进了自己的身躯里。
宁随渊的睫毛密密压着,眼瞳淡薄,此时收拢着她的眉眼。
他依稀记得刚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脸上还有婴儿肥,虽不大明显,却也颇为青涩可爱。
如今
脸看起来比他手掌都要小,肤白的像瓷,一双弯弯细细的眉,掩着乌浓的眼,此时正睁望过来,比起她的那双清澈,藏在他冷淡之下的东西便显得尤为不堪。
“闭眼。”
扶荧听着怪,皱了皱眉:“涂个胭脂罢了,闭什么眼,我看还是算了。”
她又喊着算了。
宁随渊面无表情道:“你看着本尊,本尊紧张。”
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格外地没有可信度。
抛开那些低劣的品质不谈,扶荧有时也会钦佩他得天独厚的傲然自恋。
紧张?
饶是扶荧,此刻也没忍住笑了下。
见她笑,宁随渊不满:“不信?”
“信。”扶荧弯着眼,“不敢不信。”
说完,老老实实闭上了眼。
黑暗中,所有感知都跟着放大,她听到了砰砰砰的声音,起先扶荧还听着奇怪,最后才发现那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从自己胸腔里传出来的心跳。
这一刻扶荧才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真的拥有了一颗心。
当那抹温贴至脸颊时,扶荧不由得半眯起眼,透过狭窄的视线,她看到他靠得极近。
男人眉骨锋利,五官深浓,平日里常是冷冷恹恹的神态,不知是否专注的缘由,神色间的寒戾有所消解,连那双向来居高临下的眼眸都少见的有了几分温情。
这张脸与记忆中的面容诡异重合,昔日早已忘却的东西如今如潮水似的褪回脑海。
[这是我花了半个月的俸禄买来的,你就涂上看看嘛~]
[不要,我不会涂,要是涂成两个猴屁股,你准会取笑我,我不涂。]
[我给你涂我给你涂,胭脂铺的婶子教过我的,我给你涂,求你啦~慕宁~求求你啦~]
耳边声音喧腾,恍然间好像又看见那道浅绿的影子在身边转来转去,夹着嗓子,一声接一声,不知疲惫地恳求着,只为她涂抹一次他亲自挑选的胭脂。
小郎君实在烦得很。
咋咋呼呼,外面的蚂蚱都没他吵,一来二去的,扶荧实在架不住他纠缠,不情不愿地允了。
两人对着镜子忙活半天,果不其然收获了两个猴屁股,他知道自己犯错会挨打,那一刻不等扶荧反应,拔腿就跑。
欢声笑语,嬉笑怒骂,好像都在昨日。
“行了。”
宁随渊收起了胭脂盒。
她扭头看向镜中,两片轻薄的烟霞飞在眼底,与雪白的肤相衬,煞是春色满面。
没有小郎君涂得好看。
扶荧忽略了那丝翻腾的寂寥,温声道谢:“多谢帝君。”
扶荧继续对着镜子弄头发。
她不如翠珑侍画手巧,更不知现在不虚洲流行什么发髻,梳的也都是十七年前妇女们常见的款式。
简单,只松松挽起,再用一根簪子别住,就算成了。
注意到她挽簪的动作,宁随渊神色黯了黯,伸手接过,“我来。”不等扶荧说话,就自顾自将那流苏坠别到了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