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噗嗤——!”
这一次,冰冷的刀锋没有落空。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烈的、仿佛灵魂被瞬间撕裂的剧痛,从左胸下方猛地炸开!我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金属穿透皮肉,切断肌肉纤维,狠狠楔入身体深处!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我向后踉跄,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坚硬的兵器架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傅士仁那张因疯狂和恨意而扭曲变形的脸,近在咫尺,狰狞得如同地狱恶鬼。他握着刀柄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绝望,还有一种……诡异的、大仇得报般的快意?
我低下头。
那柄短刀的刀身,几乎完全没入了我的左胸下方,只留下缠着破布的刀柄露在外面。位置……偏了。没有刺中心脏。但一股难以遏制的热流正从伤口深处汹涌而出,迅速带走我的体温和力量。温热的液体顺着衣襟流淌,浸透了衣服,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冰冷的泥地上。
剧烈的疼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一寸神经,但奇异的是,最初的剧痛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麻木感开始蔓延。身体里的力量,正随着那温热的液体飞速流逝。视野开始摇晃、模糊,傅士仁那张狰狞的脸孔,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渐渐变得不真切,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
耳边,傅士仁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还有远处……不,也许是幻觉?那匹赤红色的骏马临死前那声短促如呜咽的嘶鸣,再一次无比清晰地响起!这一次,它不再虚幻,而是如此真实,如此凄厉,仿佛就在这间充满血腥味的偏帐里回荡!紧接着,是黄忠落马时,那个扑在他尸体上的士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还有……还有那夜在烽火台,绳索勒紧皮肉发出的摩擦声,甲板的呻吟声,以及……那个被按倒在泥泞中、魁梧身影发出的、低沉压抑的、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愤怒喘息!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赤兔空洞冰冷的眼神,黄忠惊愕苍凉的面容,关羽被缚时眼中焚烧的怒火与刻骨的屈辱——在这一刻,如同走马灯般在我急速黯淡的意识里轰然炸开、旋转、破碎!
原来……是这样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张了张嘴,想笑,却只涌出一股带着浓重铁锈味的咸腥液体,顺着嘴角溢出。
我,马忠,一个东吴潘璋帐下籍籍无名的小校。机缘巧合,缚住了威震华夏的武圣关羽,分得了他的赤兔马。赤兔绝食而死。猇亭战场,本能的一箭,射杀了老将黄忠,博得了一个“神射”的虚名。最终,在这阴暗潮湿、堆满废弃军械的破败偏帐里,死在了两个同样背叛了关羽、被天下唾弃的叛将之手。
这乱世,真他娘的……荒唐啊!
我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傅士仁那依旧狰狞扭曲的脸,似乎穿透了这破败的营帐,穿透了沉沉的夜幕,望向了无垠的苍穹。那夜空漆黑如墨,没有一颗星辰。冰冷的麻木感从伤口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着,即将熄灭。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顺着冰冷的兵器架向下滑倒。在彻底陷入永恒的黑暗之前,最后一个念头,竟然异常清晰,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释然:
原来那青龙偃月刀的寒光……终究……比不过这乱世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