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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没有说话,只摩挲着腰间的珠串,俯视着下方的三个学生。

  吴韧看了看左右,恭敬的磕了个头,道。

  “臣愿去地方任职!不论是一县之长,亦或者是一个小吏,只要能为百姓做点实事,能帮助到陛下,江山永固,臣皆心甘情愿。”

  皇帝大叹道,“好!好一个心甘情愿!诸位都是肱骨之臣,听完你们的想法,朕总算是心中有数了。科考完,还未归乡吧?富贵不回乡,如同锦衣夜行,朕给你们一个月的假,回去修修祖坟,拜拜长辈。一月后,再来任职即可。翰林院便不必去了,论写文章,你们都是潘阆、童山长教出来的学生,再无可上进之间隙,既然想做点实事,那便按照你们的心愿,直接做事的好。”

  “臣谢陛下隆恩!”

  三人面带喜色,恭

  敬退下。

  然而圣旨很快出来,却与他们所想象的并非一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巍巍科举,为国抡才;济济英贤,共襄治道……今敕受状元郎汪启元任户部员外郎,正七品阶……榜眼吴韧任广州军州事兼广南东路兵马铃辖,正五品服……探花郭胜开任环州环县县令兼本县巡检使,从八品秣……故兹诏示,想宜知悉。钦此!”

  三个不同的地方,三个不同的官职,光从品级上也能看出来皇上的偏重。

  汪启元短暂的失望了一瞬,但也清楚,这便是自己转投胡丞相的坏处之一了。

  毕竟作为文人群体的领袖一派,天生就自带了很多助力,他势必会遭到皇上加倍的防备与忌惮。

  倒是郭胜开与吴韧,皆遂了心愿,一个去了环县当县令,一个去了广州当知府,且还负责市舶司等商贸之权,不可谓不信重。

  “恭喜吴兄、郭兄得偿所愿。”

  他站在宫门口,施了一礼,客客气气道。

  而吴韧和郭胜开则皆看了眼旁边围观的太监官员们,沉默的回了个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从汪启元成为胡丞相女婿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注定了不再同行一条路。

  悲伤的是,不知何时能再坦然相见。

  而欣慰的则是,反正,殊途同归。

  比起一甲的惬意与重视,温叶辞、刘卜温、常仕进等人便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既不放假,也不授官,而是被统一安排进了翰林院开始上馆课,明文规定要上满半年,等考核过了,才能进入六部学习。

  因此,六个考生来,回去,便只剩下了郭胜开与吴韧两人同回。(汪启元不再回书院)

  童启听闻后,十分担心。

  尤其是他们即将娶妻,刚成亲不久就要去那种偏僻地方的话,岳丈家能同意吗?

  “你们不如先去问问人家本人的意见,若愿意一同去,便先派人去整理整理,多带点东西过去,若不愿意,大不了就三年任期过后,再回来成亲,亦或者是把她们先暂留在家中,等那边安稳了,再接过去不迟。”

  吴韧与郭胜开一想也是,便各自前往岳丈家,询问建议。

  倒是童启打算采买一些东西回书院,不料半路却碰到了徐常侍,表示皇帝要秘密见他。

  童启:……

  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换了身衣服,随人入宫,几乎一路上都不敢抬头,越过重重宫门,踏过不知几个门槛,这才总算来到了御书房,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奉朝皇帝。

  这是他第一次面见圣颜,不同于想象中精明强干、俾睨天下的模样。

  皇帝本人实际上非常普通,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富家翁一般。

  穿着明黄色常服,正坐在榻上赏析着一幅字画,见到他来,也不令他行礼,忙摆摆手唤道。

  “童启来了?快快快,帮朕鉴定一下,这是不是颜真卿的《争座位帖》,朕今日刚得此宝,正琢磨不定呢!”

  童启犹豫着上前,探头去看。

  只见这墨贴郁勃浑劲,元气浑然,雄逸茂畅,舒和烂漫,以熟纸写就,共七页,其间还夹杂着不少涂抹勾改的痕迹。

  这么些年,他深驻书院,成天和一众大儒们浸染,自认也看了不少的字画,懂得一二识别之能。

  但这一幅,童启还真不敢断定。

  唯一可以参考的,就是他现代练字的时候,也曾拿过颜真卿的字画作为临摹,偶然听过一嘴此帖的争论,据说原稿已经丢失不见,北宋之后很多留下来的都是摹本。

  望着皇帝本人灼灼的目光,童启咽了口唾沫,只能强行架着自己上去分析,道。

  “陛下,我看此帖笔法雄健,气势磅礴,确有颜鲁公之风骨,但细察之下,还是有几处疑点的。”

  “哦?童山长请细细讲来。”

  徐常侍在一旁急的忙使眼色,可童启斜侧对着他,完全看不见,继续道,“颜公书法以中锋用笔著称,笔画圆润而有力,可此帖中部分笔画却略显尖利,似非中锋所致;且颜公所在的朝代纸张质地粗糙,墨色较沉稳,可此帖却光洁异常,墨色偏淡,就连所用的印章,也稍有不同,印尼颜色过于鲜艳,且笔画过于潦草,与颜公严谨之风也并不相符。所以,此帖,我推测,可能乃后代人临摹,并非真迹。”

  他一鼓作气,微微躬身,语气平和。

  而随着这番直言不讳的话,整个书房内也瞬间陷入了一股静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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