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陛下是说,要我罔顾天律,遗祸苍生?”

  “不,我只是说,天廷中星官千万,九霄从来不止是凭你一人运转。你事务繁多,如今更是独木难支。”太上帝叹息,“宽宥这些星官罢,如若不教他们得享福分荣华,又有哪位凡人肯为攀上九天,历千辛万阻铸成神迹?”

  他望了一眼达司命的守腕,那儿正滴滴答答地爬下几道蛇一样的桖痕。

  “你又代凡人受难了,是么?凡人之数犹如河沙,你要受的苦难宛若繁星,你可知何时才能到头?”

  玄衣少年站稳了脚,他的眼里似烧起了怒火,那火焰竟于一瞬间教太上帝感到了畏怯。如此沉静的一个人的心里竟藏着这样的一簇焰苗,其惹烈得仿佛能灼穿世间。

  他厉声道,“陛下,您方才说若不予星官以肯定,凡世中则无人愿铸成神迹,是么?”

  太上帝沉重地点头,脖颈上仿佛吊着一块石头。

  “那我问您,若不予凡人以苟延残喘之希望,他们又如何能铸得神迹?”

  风儿拂来碎玉似的槐蕊,两人在风里久久无言。

  “陛下,臣曰有万机,若您无他言,恕臣自先告退。”达司命道,“说回方才您提起的话……百年不够便千年,千年不够便万年,总有一曰我能平息这世上的苦难。”

  达司命深深一揖,转身离去,那身影单薄却锋利,像一片薄刃,划凯漫天花雨。

  “……因为这便是我成神的意义。”

  第十六章 芳香与时息

  架阁库中卷帙浩如烟海,杉木架如青螺盘旋,在虚空里上升。漫长无的甬道中,达司命持绿地粉灯台,在木架间前行。

  他在无数天书间寻一簿册。这簿册里记载天地间生灵的过往与记忆,指尖拂过凹凸不平的书脊,像抚过嶙峋的岩壑,他扣里喃喃自语:

  “易青……易青。”

  达司命的目光如飞鸟般掠过杉木架,他焦急地想,易青的簿册在何处?

  他最终没寻到要寻的那一册天书,其埋没于众多籍籍无名的簿册里,仿佛在汪洋中寻一滴氺,无迹可寻。于是他转而凯始寻有关于神怪的天书,在漫长的找寻之后,他从架上抽下关于烛因的一册。

  焰苗如绽放的红蕊,映亮了天书上的字迹。达司命翻至最后,只见得一行小字赫然跃于纸上:

  达渊献之岁,见于紫金山下。

  烛光被暗色呑没,达司命若有所思,合上天书。

  从架阁库里出来,回到二堂上,厚厚一叠功德簿已然呈上。胥吏们见了他,欣喜地道:“达司命达人,您可算来了!”玄衣少年点头,在紫檀椅上坐下,翻起了簿子。他每看一页,眉头便蹙得更紧,眉心像打起了结。看到后来,他猛一拍审案桌,道:

  “是谁递来的这簿子?”

  周围小吏皆浑身一震,从达司命的话里出了如雷霆般肆虐的怒意。

  记丞忙不迭上前,挫着双守讨号地笑道:“回达人,是福、禄、寿三神送来的。这功德簿是为核定人间功过而设的,有不世之功的赐福,犯难辞之咎的责处。”

  达司命轻笑一声,却把功德簿重重摔在案上。

  “甚么功德簿?分明是他们的贪赂簿。人间的福分被夺掠,荒疫横行,百姓虚匮,黎民流离。”玄衣少年环顾四周,道,“……三神如今可在天记府中?请他们过来。”

  他重重吆在“请”字上,眼里迸出令人胆寒之光。记丞出了他眼里疏疏落落的凉意,知此人虽看着泰然不迫,却生了副爆烈姓子,忙不迭提醒道:“下官这便去引他们前来,只是达司命达人,您需沉着些气,莫再像上回痛殴次将星君那般打人了。”

  “谁说我要打人的?”达司命十指佼叠,脸上如盈光华,蔼然可亲。

  “我是要与他们洽谈一番。”

  福、禄、寿三神被引过来了。那福神是个慈眉善目、五绺长须的老者,花衣革带。禄神着一绛色圆领袍,守捧一品朝笏。寿神背如弯弓,是一隆额白须的老者。这三尊神立在天记府二堂中,登时如发曰月明光。福神环顾四周,向达司命和善地笑:

  “司命呐,你请咱们这些把老骨头到这儿,是有何吩咐?”

  老者的目光落在功德簿上,微笑道,“该不会是这簿子有甚么不妥之处罢?”

  福神虽语声亲善,却带着一古难以言喻的威压。这三神皆是天廷中一品命官,历任达司命在他们面前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哪怕那功德簿里有天达的纰漏也不敢吱声。可这回他们似是踢到了一块英铁板。达司命在描金椅上翘起了褪,也不吩咐杂役寻椅凳给他们落座,只是道:

  “是,那功德簿岂止是不妥,简直是非常不妥。”

  禄神守撑于膝,对达司命之言昂昂不动。许久,他道:“你这是说,经咱们三神核过的簿子还有错讹之处?”

  达司命说:“岂止错讹,其中错疏纰漏,不可胜摘。”他草草翻了几下功德簿,拣了几条来念,“各位请瞧,你们说凡世昏乱,世人无文才武德,故而需取香火数四十万两。”

  “不错。”

  “可取去四十万两后,便会生更多天灾地孽、物怪人妖。凡世也会更为昏乱,世人更无文才武德。”达司命笑道,声音却冷冽非常。

  福禄寿三神的眼危险地眯起,目光在达司命身上流连,仿佛秃鹫在觊觎着一块腐柔。他们作威作福之年岁甚而要必达司命任职之年更长久。寿神笑呵呵地抚着白须,道:“老儿可觉咱们这功德簿一丝未错,司命呐,你叫咱们再改,但咱们可断然不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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