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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木几上打瞌睡,汗水翻在粘腻的衣颈上,十分不舒服。他正犯着困,那头帷帘被忽地掀起一角,他一个激灵,登即醒了。

  李意卿看他一眼,道:“院里都烧成沸汤地狱了,你倒是在这睡得安稳。”

  长谷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嘿嘿笑着说:“暝王的地盘,先生不是说发生什么都不用管么。”语罢,待睡意逐渐散去,长谷这才看清面前人。

  李意卿一向讲究干净,此时的面上却滚了些许赤珠子,像才斩了人。

  见此,长谷这才住了嘴,没敢多说,只是赶忙站起身将马车帷帘掀开,这才发现李意卿怀里还拥了个人。

  “先生,”长谷瞥一眼他怀中的人,珠围翠绕,是个女子,他眨了眨眼,斟酌着开口:“咱们这是……”

  李意卿径自抱了人上了车,闻声却也没回头,只说:“回府。”

  “哎!”长谷急忙应了,见他没有多说,便也不再多问。

  马车滚过石地,今日似乎是个什么不知名的节,道上有稚童挽了竹篮卖花。长谷驾着马车,不知该不该停下。

  李意卿性子一向温和,往昔见此都会掏一大把银钱将花全部买下,但此刻……

  长谷偷偷回首看了一眼。

  此刻李意卿冷面浸着热血,剑鞘上淌过的血痕好似还没来得及擦,那滚过的血珠好似滴进长谷心里,腥烫。

  他不敢再多看,牵着马就要快速过道儿。

  身后人却在这时出了声,“等等。”

  长谷一个激灵勒停马车,回首问:“先生……是要买花么?”

  李意卿轻轻应了一声,抬手拨起了窗边的帘幕。

  街上挽着竹篮的稚童少女本就一直觑着这马车,此时见车一停,便急忙提着篮子迎了上去,细声问:“大人要花么?”

  长谷伸手将怀里的碎银抛在少女怀里,说:“都要了。”

  少女欣喜地笑了一声,将篮子双手奉上,笑眯眯道:“多谢大人。大人商贾兴隆,日进斗金,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话没说完,旁边的稚童便作揖接道:“财富如春潮,滚滚而来不可挡!”

  长谷提着篮子搁在手边,笑点了点稚童的鼻尖,道:“承你吉言喽。”

  语罢,提起缰绳继续行路。

  李意卿忽然出声:“什么花?”

  “唔……白兰。”长谷瞥了几眼,问:“公子要么?”

  李意卿没说话,径自伸手擎了一朵出来。

  长谷没说话,只侧着眸,偷偷往后瞧。

  女子身上血腥味重,李意卿却始终拥着,此时他牵了朵白兰,轻手压在女子耳后,兀自勾了唇角。

  第111章 飞蛾满地斑斓影。

  叶帘堂被梦魇惊醒时,天才亮了个细边。铜盘里浮着温吞燃了一整夜的烛花,安置在寝房的冰盆已化了大半,她抬起一只手覆在额上,被梦魇惊出的冷汗便趁着这时一层一层翻上来,贴着乌发渐渐蔓延。

  她盯着榻边的帷帐看了好久,这才想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

  张喆,尸体,火焰以及……

  她呼出一口气。

  以及李意卿。

  叶帘堂坐起身来,却不小心摇掉了耳后的白兰,她顺手捡起来看了看,兰花还是新鲜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是他放在她身边的么?

  叶帘堂揉了揉发痛的脑袋,仔细思考着眼下的情况。

  她现下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某间房子的内寝,屋内被打理的十分干净。没有惊慌的人群,没有愤怒的护卫。她下意识地想要留下来,远离血腥的一切,可她不能。

  她杀了张喆,手段并不算高明,只要张氏在这上面多留些心眼,就能查得到真相。她不能再将李意卿拖下水。

  叶帘堂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身上的旧伤痛得要命,但她一定要在人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主子。”

  木窗忽地传来两声响动,“啪嗒”一声开了个角,丛伏猫一般的眼睛探了进来,轻声问:“主子,您没事吧?”

  叶帘堂揉了揉脑袋,说:“头痛……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话音刚落,丛伏便从木窗外翻了进来,轻声落在她面前,道:“昨夜我见一个男人将您带出了花楼,便一路跟着……主子,我方才瞧过了,这院子虽大,但实际没几个家仆照看,他家主人半个时辰前出了门……主子,要走么?”

  “走。”叶帘堂忍痛站起来,说:“现在就走。”

  丛伏瞧她面色不大好,二话没说就将人背了起来,从窗边跳了下去。

  呼啸而过的风吹痛叶帘堂的眼睛,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三年前自崇楼坠落的

  情形,于是咬紧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惊叫。

  丛伏早已将这庭院的路线摸清,撑身翻过院墙,扭身便上了拱桥。

  河流拍打不息,叶帘堂抬起头,看到花楼的背影。

  高楼燃烬后,黑烟袅袅升起,团云被染得焦黑,沉沉压在天边。楼体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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