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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暝王疑惑地“嗯”了一声,这边叶帘堂已然毫不见外地接过,笑道:“多谢先生了。”

  案上的莲灯还在烧,烛光落在她的身上,李意卿不好直直去看,只能偷偷瞄。她坐的近了些,身上传来浅淡的香气,还混杂着一丝清苦的草药。

  草药?

  李意卿微不可察地蹙了眉,目光轻轻游弋。

  她哪里又受伤了吗?

  可还没等他找到伤口,暝王又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方才先生建议南下劫辎重,对吧?”

  李意卿抿了嘴,只好暂时将目光收回,说:“若是瞑君手下的人够用,未尝不可。”

  暝王平日本就心粗,眼下自顾自焦心着,自然没能体会到这位前太子语气里的不满,只是看向叶帘堂,问:“姑娘觉得呢?”

  叶帘堂瞧着李意卿那副赌气的模样好笑,桌案下的竹扇轻轻打了他的手背,要他乖顺些,但自己的面色却仍是沉静,点了点头说:“当然可行,”

  李意卿牵住了那柄竹扇,没让她抽回去。

  暝王叹息一声,“我总觉得险……”

  竹扇抽不回来,叶帘堂暗暗放了手,李意卿那头失力,发出些细微的动静。暝王刚要转头,叶帘堂便接话道:“其实可以带一批重骑往南劫辎重,扰乱他们后方秩序,在他们放松前线管控的时候,再派一拨人出城,去抢他们布在朱州城外的粮草车马。”

  暝王的思绪又被叶帘堂的话语牵走,他想了想,还是叹气,“太险了。”

  “谨慎固然好,”叶帘堂摇了摇头,“但有时过于瞻前顾后,容易错过最佳的破局时机。”

  李意卿收了竹扇,并不准备还回去,只是放在指节间轻轻摩挲,闻言也点了点头,开口道:“如今阆京还未能在岭原部署完备,声东击西确实可行。”

  暝王抓了抓杂乱的头发,短短几日那头浓密的乌发已经多生了几根肉眼可见的白丝,他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们手里的资源太有限了,我,我不敢赌。”

  叶帘堂微微皱起眉,这和她预想的不大一样。

  从前在外头听暝王的事迹,皆评他“行事显扬,举止矜夸”,可如今他这副顾虑重重,犹豫不决的做派与传闻中可谓是沾不上半点边。

  半晌,李意卿开口道:“也许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暝王立刻转向他,“先生快说。”

  “朱州城一旦陷落,他们便会迫不及待地冲来找您,相互抢夺着取下您首级。”李意卿慢慢道:“而这时,便您将他们引入城内,瓮中捉鳖的时机。”

  当然,这也会更劳民伤财。

  “陷落?”暝王猛地摇头,“不行,不行!朱州城若是陷落,我必死无疑!”

  “您冷静些。”李意卿目光平静如水,轻声说:“自然不是要真的让他们打破朱州城门,您可以将大批军队布置在城内,只等他们落入陷阱时一网打尽。”

  “你是说,将城门替他们打开?”暝王揉着眼睛,“这不行,不行……”

  叶帘堂同李意卿对视一眼,没再开口,阁内一时陷入寂静。

  或许是人所拥有的愈多,护惜之情便愈是紧绷,涓滴之失也不愿承受。

  叶帘堂叹一口气,“恕我直言,瞑君,眼下即使阆京不攻城,只是在朱州城外围上半月,熬也便将你熬死在岭原了……您想不承担一丝风险就赢得胜利,这是不可能的。”

  “熬!那就陪他们熬!”暝王摆摆手,愤道:“看看到底谁先耗死谁?”

  “你要熬?”叶帘堂哼笑了一声,忽而起身,“瞑君,若您执意如此,聚宝台便不会再同您合作了。”

  “可你答应过——”

  “那时我是答应过您,可那是在您有可能在这场战役有可能获胜的情况下。”叶帘堂睨着他,冷声道:“可如今,您身上除了软弱与温吞,我什么都看不到,更看不到这场战役获胜的希望。既如此,我为何要做这样的生意?”

  “朝廷昏庸,百姓在他们手底下生不如死!”暝王的声音陡然升高,“这样生灵涂炭的天下,你就只在乎自己眼前那一亩三分田的利益?!”

  “这是当然,瞑君。聚宝台做得是生意,有出就要有进,只

  要有利可图,我自然是十分愿意同您并肩作战,可眼下我不觉得您身上有任何值得我继续合作的地方。“叶帘堂耸了耸肩,嗤笑一声,“您说百姓在朝廷手下生不如死,那在您手下就能过得安稳么?”

  “自然!”暝王眼睛通红,“是我给了岭原一口饭吃。”

  叶帘堂皱了眉,嘴角却还是挑起的。这是一个近乎怜悯的表情,她轻声说:“若是在从前您同我说这些,我都愿意相信,可眼下——”

  她摇了摇头,叹息道:“您同样放纵旁人在您的地盘烧杀抢掠,甚至酿成战火……也许您从前是拉了岭原百姓一把,可您细细算一算,岭原的百姓到底从您这得到了什么?瞑君,您大可继续回忆着自己的救世行径,幻想着与这座城池共同葬于火海,但请您别要求我奉陪,我还不想死。”

  李意卿不由得望向她。

  他们确实需要一些手段来逼暝王出兵,以损耗阆京兵力。但她这话说得过于难听,尤其在暝王神经高度紧绷的时候,他不一定受的住这种刺激。

  果不其然,暝王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叶帘堂冷眼看着他,说:“聚宝台不做亏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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