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夕阳落尽,老宅的阴影渐渐浓重。张小帅摸出父亲的残牌断角,按在《獬豸图》的断角处——墨线与残牌严丝合缝,断角处的光,竟将墙上的“冤”字霉斑,照成了“明”字。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老槐树的风声,惊飞了栖在梁上的夜枭:“王扒皮以为断了经费、送咱凶宅,就能让咱知难而退?他忘了——”
“忘了提刑司的刀,是斩鬼的刀;獬豸的眼,是辨冤的眼。”老王将烟袋锅子塞进童男骸骨的指缝,烟油味混着醒魂草香,竟让枯骨的指节动了动,“大人,咱今晚就住这儿——把验骨箱摆在正堂,让这些‘药引’骸骨当‘门神’,看哪个敢来动歪心思。”
大牛忽然举起“鬼面盾”,盾牌边缘的油香在暮色里格外刺鼻:“俺把盾牌立在狗洞前!敢从这儿钻进来的,不管是人是鬼,先吃俺一盾!”
夜风裹着雪粒子灌进西厢房,青铜镜上的“镜花粉”被吹起,在暮色里显出个模糊的人影——穿靛青官服,戴断角獬豸佩,却在转头时,变成张小帅的模样。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腕间的獬豸刺青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掌心的光。
“爹,”他对着《獬豸图》轻声道,“当年您没走完的路,今儿个儿子替您走——这凶宅的每块砖、每片瓦,都藏着死人的话,咱就一块一块撬,一句一句听,直到让那丹炉的火,烧回它该去的地方。”
老槐树的枝桠忽然“咔嚓”折断,掉在天井的陶缸里,惊起的落叶扑簌簌落在《獬豸图》上——断角处的“醒”字,此刻被落叶拼成完整的“醒世”二字。而那具童男骸骨的指缝里,烟袋锅子的火星子忽明忽暗,像盏小小的灯,照着凶宅的暗角,也照着所有藏在“鬼”背后的人——他们的算盘,他们的丹炉,他们的罪孽,终将在獬豸断角的光里,无所遁形。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三章:凶宅初勘(续)
“头儿,这门……”大牛攥着灯笼的手在发抖,羊皮灯笼的光映着门环上的铜兽首——右耳缺了半截,露出底下被虫蛀的木芯,像只永远闭不上的眼,“牙行的刘三说,这宅子原是前朝官员的别院,后来犯了抄家罪,主母就在后宅井里……”“闭嘴。”老王敲了敲他后脑勺,烟袋锅子指着门框上的蛛网,蛛丝在夜风里晃成细链,“瞧瞧这网,门轴的灰足有三分厚,显见是许久没人进了——哪来的鬼?不过是人为罢了。”
张小帅没说话,指尖划过门环内侧的凹痕——那里用指甲刻着个极小的“冤”字,边缘凝着暗红的斑点,像是血渗进了木纹。他忽然想起父亲旧档里的记载:“抄家案多冤狱,女眷投井者,常于死前刻‘冤’于物。”此刻指尖的触感,竟与父亲当年描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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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他将验骨刀鞘抵在门轴上,刀鞘上的獬豸纹蹭掉些许积灰,露出底下用朱砂画的“镇鬼符”——符纸边缘卷着,显见是被人用火烧过,“三任房主的死,都踩着‘寅卯辰’的时辰,分明是有人按炼丹工序设的局——鬼在人心,不在宅里。”
大门“吱呀”裂开条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天井里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戳向天空,树下堆着半人高的荒草,草叶间埋着碎瓷片——张小帅蹲下身,捡起片绘着缠枝莲的瓷片,边缘有锯齿状缺口:“前朝户部官用瓷,赵贪廉当年抄家时,怕是把赃物藏在了宅子里。”
“赃物?”大牛举着灯笼凑近,光映着瓷片上的暗纹——竟是个断角獬豸,“头儿,这图案跟您的残牌……”“是提刑司旧物。”老王的烟袋锅子敲在瓷片上,火星溅进荒草,“当年提刑司查抄贪官,会在赃物上刻獬豸纹——赵贪廉敢藏这玩意儿,分明是仗着背后有人。”
穿过天井的穿堂风忽然变急,正堂的门帘“啪嗒”落地,露出里头斑驳的墙画——褪色的《山海经》图上,獬豸的独角被人用刀刮掉,只剩下个歪斜的缺口。张小帅望着缺口处的刀痕,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刻下的断角形状:“爹,当年您就是在这儿,发现了赵贪廉的丹炉吧?”
“大人,后宅井台有动静!”老王忽然指着西跨院,灯笼光扫过井栏——青砖缝里渗着暗红的水,井绳上缠着缕断发,发尾系着枚银铃铛,“这井……怕是没少吞人。”
三人围到井边,大牛壮着胆子用灯笼照向井底——水面浮着片腐烂的黄表纸,朱砂写的“卯时三刻”在水里晃成碎影。张小帅摸出验骨刀,刀柄磕了磕井栏:“捞上来。”刀刃触到水面的刹那,井底忽然泛起涟漪,映出张扭曲的脸——不是鬼,是灯笼光透过井绳,在水面投出的错觉。
“头儿,纸、纸上有字!”大牛拽着井绳的手一抖,黄表纸被捞出水面,边角滴着的水在青砖上染出“药引”二字,“跟李府棺木里的纸一样,都是用童男血画的!”
老王忽然剧烈咳嗽,烟袋锅子磕在井栏上:“大人,这井直通地窖——当年赵贪廉炼完秋石丹,就把‘药引’的骸骨扔进井里,用辰砂水泡着,免得腐坏露了痕迹。”他忽然指着井壁的青苔——底下露出半截齿轮,“您瞧这铁环,是丹炉的承重轮,断口处的‘王’字刻痕……”
“跟王典史的花押一样。”张小帅摸出从李府小厮那里搜来的青铜纽扣,断角对准铁环的缺口,严丝合缝,“七年前,王典史替司礼监销案,把赵贪廉的丹炉藏在这儿,又用‘闹鬼’的幌子吓退旁人——三任房主,怕是发现了端倪,才被做成‘炼丹劫数’的靶子。”
夜风忽然卷着荒草拍打正堂的窗,破窗纸“哗哗”响,像有人在里头翻找东西。大牛忽然指着正堂梁柱:“头儿!梁上有刻痕——像是个人形!”
灯笼光扫过梁柱,树皮般的裂纹里,果然刻着个蜷缩的人形,胸口处凹进去一块,显见是被利刃剜过。张小帅摸出父亲的残牌断角,断角处的“张”字对准人形胸口——大小竟分毫不差,像极了父亲当年被人剜去佩牌的伤口。
“爹……”他指尖划过刻痕,忽然想起义庄里那具无名骸骨,胸口同样有个断角獬豸的凹痕,“当年您就是在这儿,被人用丹炉齿轮剜了佩牌,对吧?他们怕您的断角獬豸破了丹阵,所以……”
“所以就编了‘急病暴毙’的谎,把真相埋进这凶宅。”老王将烟袋锅子塞进人形刻痕的胸口,烟油渗进木纹,竟让刻痕的“眼睛”处,泛起暗红的光,“大人,咱把这梁柱锯下来——当年提刑司的血,不该烂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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